话音至此,茶杯砰地一声被搁在桌上,他的声音转而严厉起来,“这种人,朕深恶痛绝,必当严惩。你贵为贵嫔,非但没有好好约束家人,反而纵容他们知法犯法,干出这等蠢事,撤掉牌子两个月!”
说完,他蓦地站起身,像是火大得一刻都不想再停留,朝着外面走去。
可是没走几步,他又猛地停下来,侧过头去看着唇角略带笑意的修仪,“修仪心情似乎很好,看来是觉得朕的话很有意思啊。”
所有人看着素来飞扬跋扈的如贵嫔当面受辱,都心情愉悦,可偏生修仪被点了名,当下神色一变,忙道,“回皇上,臣妾并无此意。”
“并无此意?”他面色愠怒,森然道,“御前失仪,幸灾乐祸,这就是朕的修仪?”
大殿里鸦雀无声,只剩下他冷冷的话语在回响。片刻之后,他一个字都不想多说,大步走了出去,再也没回头。
皇帝匆匆而来,发了通脾气又匆匆离去,皇后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地喝了口茶,才淡淡地说了句,“散了吧,都好自为之。”
众人于是安安静静地离开了,受了责罚的两个人走在最后。
刚下台阶,修仪便回过头去冷冷地看着如贵嫔,“自己犯了错就算了,还连累别人,真是晦气。”
如贵嫔反唇相讥,“妹妹犯了错,受到责罚再所难免,可修仪姐姐惹怒皇上又是为了哪般?皇上不是说了么,落井下石,幸灾乐祸,这可不是妹妹逼着姐姐这样做的。”
容真已经上了车辇,从晃动的车帘里看着台阶下的两个女人争得面色难看,忍不住勾起了唇角。
皇上为她出气的法子也当真别致了点,有理有据,半点扯不到她身上。若非知情人,约莫会以为此事跟她八竿子打不着。
她有些乏,烧也才退不久,就靠在车里小憩。
思来想去,不知怎的又想到了寒食散那件事,修仪今日虽然当众受辱,但恐怕皇上不会就这么算了。
正想到这儿,就察觉到车辇蓦地一停,她睁开眼来,还没来得及问发生什么事了,就听到外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孩童声音——
“停车!”
这声音……她掀开车帘朝外看,果不其然,顾祁裹着厚厚的小棉袄站在车前,神色老成地喝止住了长顺,闲云正上前去问他有什么事。
顾祁大声道,“我要见傅容真!你给我闪开!”
容真松开了手,车帘又合上了,阻隔了顾祁的视线。她淡淡地问了句,“谁在外面?”
听到她的声音,顾祁眼眶一红,却带着股委屈劲儿大声叫她,“傅容真,你出来!本皇子有话问你!”
闲云忙道,“大皇子有事好好说,这可是容婉仪,怎能直呼其名?”
容真缓了缓,轻声道,“无妨,小孩子罢了。大皇子找我有什么事么?”
“我问你,是不是你在父皇面前说了我母妃的坏话,所以父皇一回宫就急着找母妃的麻烦?”顾祁脸涨得通红,怒气冲冲的样子像只小包子。
容真笑了,“哦?你怎么知道皇上找了你母妃的麻烦?又怎么知道是我说了她的坏话?”
“是我亲眼所见!外加有人——”话音戛然而止,顾祁见她不狡辩,已然认定事实如此,咬牙切齿地道,“我把你当成好姐姐,你竟然如此欺辱我母妃,你,你……”
他猛地绕过闲云,一溜烟小跑到车前,一下子拉开了车帘,岂料看到容真病怏怏地靠在车里,面色苍白,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,于是一下子呆了片刻,“你,你怎的……”
“哎哟我的小祖宗,你怎的跑到这儿来了?”不远处忽地传来奶娘的声音,那女人一路跑了过来,忙拉过顾祁的手,回过头来朝容真赔不是,“婉仪主子,是奴婢不懂事,一时不留神让大皇子给跑了出来,挡了主子的道,奴婢罪该万死。”
“你放手!我还有话要说!”顾祁挣扎着,又是想问容真怎么搞成这副鬼样子了,又是气她害得母妃被父皇责骂。
容真柔柔一笑,目不转睛地看着顾祁,“是谁带你到这附近来的?”
奶娘脸色一变,忙说,“主子,要怪就怪奴婢,是奴婢没有看好大皇子,不关他的事。大皇子年纪还小,冲撞了婉仪,是奴婢教导不周。”
见她这么急着转移话题,容真也不再多言,只轻声和顾祁说了句,“若是我说没有做过对不起你母妃的事情,你信吗?”
顾祁停止了挣扎,像是在考虑她的眼里有多少可信的成分,终究迟疑着再问,“那,父皇为何会对母妃发这样大的火?她们说……”
“说什么?”容真云淡风轻地笑着,“她们又是谁?”
奶娘面色越加不好看,忙打岔道,“容婉仪请见谅,因着大皇子是私自跑出来的,现下修仪娘娘可能在找了,若是见不到人,奴婢回去也不好交差……还望容婉仪见谅,奴婢先带大皇子回去了。”
容真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奶娘,懒懒地挥了挥手,“走吧。”
于是那个女人牵着顾祁回去了,顾祁一路三回头,却因为车帘阻隔了视线,终究没能再看见容真一眼。
车辇继续朝惜华宫行去,只是容真靠在车上,脑子里想的又是别的事情了。
是谁和顾祁说的她在皇上面前针对修仪?又是谁把顾祁带到景尚宫外看到了皇上冲修仪发火的那一幕?
此举表面上是针对她,实则害苦了修仪。
思来想去,她的脑子里慢慢地浮现出一个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