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母亲说,晚上的酒喝得十分开心。六个大男人把我家前几天才蒸出来的一缸米酒喝了一大半,估计有十二、三斤的样子,从午夜十一点多一直喝到凌晨鸡叫五更才散了场。
按母亲的话说,几个男人坐在一起喝酒,酒,其实只是个引头,吹牛打屁扯白话才是真。几多人往往几杯“猫尿“一灌,就不分南北东西,尽是些废话、重话、屁话,甚至于个别莫出息的连娘偷汉子爹扒灰的臭事都往外抖。
越是喝得热闹的酒越容易出丑,往往是拼勇斗狠到最后全部趴下。让怒火满腔却又无从发泄的女人忍着恶心去收场。
当时的情景也差不多。
说是散场,其实不算散场,六个男人中,除了七十多岁的杨师公尚能神志清醒,其余几个包括我父亲都醉倒了。
父亲和周立民伏在桌上,曾成功趴凳子上,曾庆虎和刘老满直接躺在了地上。
杨师公站起来,步子有点踉跄,看着东倒西歪的几人,哈哈一声长笑道:“就凭你们几个想喝倒我老头子?哈哈“
厅堂里酒气醺天,任凭母亲一个弱女子,叫喊拉扯毫不见功,满脸的无奈。此时离天亮还有二个来小时,见杨师公拿了拐杖挑了提包要走,母亲连忙挽留,让他到我床上挤一下,待天亮才走,杨师公笑道:
“侄媳妇,走夜路是我的专长,这几步路难不住我,你不用担心。倒是他们这几个货色,还得辛苦侄媳妇,把我这包药粉兑进水里给他们喝下去,要不了多大一会儿他们就能走回去了。“
说话间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纸包递在母亲手中,然后拉开大门,拧着手电,溶进夜色里。在拐角处还“呜“地一声吹响了牛角,表示他已事毕离开了主家,引得合村的狗一阵狂犬。
第二天傍晚村里就议论纷纷,杨师公在喝得尽兴时透露:本村在二个月间会有一位中年男子亡故。他的原话是:“那中年男客来得好快,我一化纸烧纸钱他就到了,连打二下都逼不退,估计最多二个来月就会出现。“
依据厉来的传说,鬼分为两种。人有三魂七魄,人死之后魂魄离体就变成了鬼,这是死鬼。还有一种生鬼,也叫阳鬼,就是将死而还未死之人的阳魂出窍离体而变成的鬼。这种鬼一般在将死之人半年左右才会出现。在此期间,附近凡有人办丧事、行法事,这种阳鬼就会赶赴现象,捞钱纸冥钱,抢祭饭。
据说修为较深的术士能看见这种阳鬼,并能根据它来的方向,速度快慢等,准确判断出将死之人的住处方位、男女性别、年龄大小、体貌特征及死亡时间。运气好的还能打退阳鬼帮此人渡过死劫,避过死亡,只是不免要大病一场或历经其它劫难。
当时尽管几个人一直追问,杨师公也并未细说身高方位什么的。只是长叹一声”可惜了“,透露说人是本村的,就这条河水,二个月左右定会出现。
一时间村里有点人心惶惶,杨师公的阳兆预言一向很准,不知是那一个中年男子就要倒霉的离开这个世界了。
就在这种惊惶中,却出了另一件大事:
预言本村二个月左右有人亡故的杨师公本人失踪了。
生不见人,死不见尸。
一时间村里炸了锅。
杨师公那晚从我家离开后,根本就没回家。
他家里人以为他临时去了别处,这事以前曾有过,倒也并未在意。过了二天还未回家,他老伴有些心情不定,打发孙女杨思思到我家问过。第三天、第四天一直到了第五天,亲戚家找遍了,都不见人,也没留有口信。
这事以前从未有过,家里人慌了,哭到大队部,曾成功通过多方问询查证,找到最后二个见过杨师公的人。
杨师公离开我家后,被二个人遇见过。
一个是陈善祝。
陈善祝老婆半夜后肚子疼,起先强忍着,可越来越疼,眼看着她满头大汗脸色苍白,陈善祝心疼不已,也不管天亮不天亮,心急火燎的去大队部叫赤脚医生曾凡金,恰巧曾凡金头天去区上医院拿药没有回来,赴空后心急如焚往家走,岔路口上他追上了从我家出来的杨师公。
杨师公听他说了症状后说:“恐怕是发绞肠痧,我随你去看看吧。“
陈善祝大喜过望,连忙将他领到家中。
及至到家,陈善祝老婆述说症状:腹内绞痛,有时如刀割,有时如针扎,有时如有手在腹内扭扯,杨师公稍事察看,断定确系患了绞肠痧,对陈善祝说:”你家中是否有瓷片?“
”瓷片什么瓷片?”陈善祝一脸懵懂。
杨师公懒得解释,伸手抓起他床头凳上那只还有半碗水的花碗,将残水往地上一泼,”砰“地一声在凳角砸破了。选了一块带尖角的锋利瓷片,在自己的衣襟上擦了擦,抓过那疼得大汗淋淋脸变色女人的双手,用瓷片刺破食指中指和无名指指尖,发黑的血水霎时流满指尖,滴落在床边地上。
陈善祝看得心肝发颤,小心地问道:“老叔,出这么多血碍事么要不要找布条子包一下?”
杨师公笑道:“莫事,绞肠痧就得放血,这下应该要好很多了,手指划破点能出几多血?不行的话还得再划,你心疼老婆,等她病好了给她煲只老母鸡不就补回来了?“
陈善祝嘿嘿苦笑,笑得比哭还难看。
就说话这一会,女人已安静下来,虚弱的对杨师公道了声感谢,说是好多了。杨师公将她的手指挤了挤,对陈善祝道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