之后,徐嬷嬷愣住了。不敢置信地捂着阵阵剧痛,鲜血直流的嘴巴,她的眼底有惊恐之色一点一点蔓延开来。半晌,她终于颤巍巍地吐出两颗大门牙,看着它们凄厉地叫了起来:“我,我的牙!我的牙——!”
“再不走,就把腿也留下。”
轻淡淡的一句话,却带着叫人浑身发寒的压迫感,阿茶双腿一软,忍不住咽了咽口水。
徐嬷嬷更是一下子哑了声,只抖着嘴巴,瞪着一双赤红的眼睛“吭哧吭哧”地喘着气,眼底惧恨交加。倒是那两个大汉被这冷意吓得一个激灵回了神,忙忍着腿上的剧痛爬了起来,飞快地驾起那徐嬷嬷就赶着马车跑了。
“雷们给额等着!给额等着——我要告诉老叶胡银,我要虾了雷们——”徐嬷嬷恨怒交加的尖叫声也随之远去。
崔氏愣愣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,半天没有说话。
看着她发红的眼角与紧紧交握着的双手,阿茶担忧极了,忙拍着她的背不停安抚道:“姥姥,没事儿了,他们走了,都走了,您放心,没事儿的……”
凌珣眸子微动,祖孙俩的反应似乎都有些不对劲……然他还没来得及深思,崔氏便已回了神。
“我没事,没事……”拍了拍阿茶的手,又看向邵月牙和凌珣,崔氏撑着发白的脸强笑了一下,“说来今日多亏了你们俩帮忙,否则我们阿茶怕是……来,快进屋吧,中午就在这吃,别回家了!”
邵月牙摆着手笑道:“谢谢崔姥姥,不过我就不吃啦,您瞧我这样,得赶紧回去换身衣裳整理一番,否则被我娘逮到又得挨骂了!”
邵夫人总想把女儿教养成斯文端庄的千金小姐,奈何月牙是个性格活泼,不受拘束的,母女俩常为此闹得不可开交,村人们都习惯了,崔氏自然也知道。是以听了这话,她便也不再强留,只点头道:“好好好,快去吧,等会儿做了好吃的,姥姥叫阿茶给你送过去!”
邵月牙也不客气,笑眯眯地应了一声便走了,只是走之前,却是略带警惕地打量了凌珣一番。
凌珣恍若未见,只看向一旁神色仍然有些恍惚的崔氏,淡淡道:“我回屋放个东西,大娘与阿茶姑娘先进屋吧。”
崔氏一愣,而后忙道:“诶?好,去吧去吧,等会儿吃饭了我让阿茶叫你!”
“嗯。”阿茶还未反应过来,他已转身大步离开。
***
看着脸色苍白,神色恹恹,像是一下子老了好几岁的崔氏,阿茶心中难受极了。
从前她不恨阮庭舟,因为崔氏虽恨极了他,可并不愿过多地提起他的事情,而她随崔氏离开的时候年纪还小,这近十年的时间里更是从未见过他,自然也就谈不上爱恨。
可这会儿,她心中却真切地生出了一丝恨意——既然当年已经选择了丢弃她,为何如今还要派人来打扰她与姥姥平静的生活?
“你说,姓阮的为什么突然要接你回去呢……”崔氏的喃语让阿茶回了神。
“不管他想做什么,咱们都不理会便是了。”像小时候一样侧着脸将脑袋枕在崔氏的腿上,阿茶语气平静温柔,带着安抚之意,“自六岁那年,姥姥将我从阮府带走的那一刻起,我便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了,所以我是永远不可能回去的,您莫要担心,阮庭舟也莫要妄想。”
崔氏没有说话,只愣愣地看着她,眼中有什么东西很快闪过。
阿茶突然有些不安:“姥姥?”
崔氏张了张嘴巴,却没有说话,她的眼底,渐渐浮现了一抹阿茶看不懂的湿意。
“……姥姥?您怎么了?”阿茶心中一慌,忙直起身子拉了拉她的手臂。
半晌,崔氏才哑着嗓子道:“可那婆子说的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,你……你本是千金小姐,如何能一辈子待在这山野之地?况……你如今已经及笄,也该谈婚论嫁了,若是回了那府里头,兴许……兴许能……”
“姥姥!”阿茶听到这里就明白了,忙急声打断了她,“我不会回去的,绝对不会!”
崔氏抖了抖唇,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。
“我离开阮府已近十年,这些年里,阮庭舟眼中只有关氏与她的孩子,什么时候想起过娘这个原配,我这个嫡长女?如今突然说要接我回去,必然不会有什么好事的!您只瞧方才那三人的态度便能知道了,又是威胁又是恐吓的,哪里像是真心把我当主子看待呢?再者关氏强势跋扈,根本容不下我,否则当年姥姥也不会将我从阮府带走不是吗?姥姥,她是绝对不可能许我好姻缘的。与其回去看人脸色受人摆布,我宁愿永远做个山野村姑,还是……”阿茶垂眸,声音突然低了下来,“还是姥姥嫌弃阿茶不够细心不够孝顺,不愿再见到阿茶了,所以要赶我走?”
崔氏心头一痛,伸手就将阿茶揽进了怀里:“胡说!姥姥的阿茶是这世上最乖最孝顺的孩子,姥姥便是舍了自己这条老命,也断然舍不得……”
“姥姥不许胡说!”阿茶忙打断崔氏不吉利的话,而后将脑袋埋进她的怀里,依恋地蹭了蹭,“姥姥要长命百岁